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，“由于疫情反复，幼儿园停课，转向线上教学”。武汉家长王倩倩脑子里，一串问题冒了出来：孩子这么小，能上好网课吗？网课上什么？在家上网课，幼儿园是否应该收费？
2020年2月，疫情发生之初，教育部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，严禁幼儿园开展网上教学活动。但是记者调查发现，目前，幼儿园转向线上教学的现象，却随处可见。
3月以来，广州、上海、深圳等受疫情波及地方，发布停课通知，均明确中小学转为线上教学，但幼儿园是否采用线上教学，各地政策指向并不一致。
近期，河北邯郸要求“停课不停学、居家不停教”，“市直中小学、幼儿园闻令而动，全市教育教学活动从线下到线上平稳转换”。安徽六安市裕安区下发“幼儿园线上教学工作方案”，要求“立即开展线上教学”。
家长“手忙脚乱”，孩子“根本坐不住”
幼儿园是否适合线上教学？教什么，效果如何？
艾红是青岛的一位家长。孩子3岁多，上小班。她被拉进了一个新建的家长群，群里只有5个孩子的家长和老师。课程是双语课，教英语歌曲或者练习英语对话，每节课约20分钟。
江苏常州一所幼儿园停课后，小朋友居家上网课。光明图片
“孩子根本坐不住。”艾红描述，“一不留神，孩子就跑了。有的时候，根本屏幕里都找不到孩子。看到的都是家长的脸，或者传来孩子的尖叫声，只有老师在那尴尬地笑。”
艾红坦言，“能坐在屏幕前，从头到尾上完课的小孩，几乎没有。”后来，她不再参加幼儿园举办的任何线上教学活动。
同样是线上教学，幼儿园孩子和中小学生有何区别？
江苏常州某幼儿园教师徐嘉分析，中小学线上教学，很大程度上与实际课堂具有相似性，中小学生心智较成熟，可在没人现场督促下，完成学习任务。而幼儿园的课程以游戏为主，老师在屏幕的另一头，无法完成对孩子游戏支持。
从幼儿年龄及身心发展特点看，他们注意力集中时间较短，且思维活跃，无法做到自律约束。徐嘉说：“从这点看，幼儿网课意义不大。”
记者调查发现，目前，幼儿园线上教学主要分为两类，一类是由老师录制视频，推送至家长群，家长自愿选择是否观看学习。另一类是实时互动教学，在约定的时间内让家长、孩子和老师，坐在屏幕前，一起完成教学任务。
常州的一所幼儿园小班线上课程表里，包含“我爱阅读”“我的手儿巧”“让小家更干净”等互动课程。同时要求，每晚7点至7点20分，进行视频连线。
家长担忧视力，眼卫生专家“明确反对”线上教学
王倩倩和其他家长达成了一致：拒绝上网课。“主要考虑到孩子的视力问题，盯着屏幕上网课，对眼睛伤害大。”她说。
广西金秀县，两名儿童正在玩手机。何鲜桂摄/光明图片
在接诊过程中，上海市眼病防治中心临床研究中心主任何鲜桂发现，学龄前儿童近视患者越来越多，“这并不是遗传基因造成的，而是长期使用平板、电脑，缺乏充足户外活动。”
从保护视力角度出发，学龄前儿童的使用电子产品的用眼时长，标准明确。
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《0～6岁儿童眼保健及视力检查服务规范（试行）》明确，学龄前儿童尽量避免和接触视屏类电子产品，每次使用不超过20分钟。
上海市眼病防治中心等单位制定的《疫情居家隔离期间儿童青少年近视防控指南》显示，学龄前儿童每天视屏时间，不宜超过1小时。
“一旦幼儿园转向线上教学，这些时长要求，很难控制。更何况，家长在使用何种屏幕工具上，存在误区。”何鲜桂透露，家长通常把网课理所应当地理解为用电脑和平板上课，但很少有人选择将课程投屏到电视机上、投影仪上。
2020年8月，教育部对9省份14532名学生调研发现，疫情期间，学生的近视率整体增加了11.7%，其中小学生增加了15.2个百分点。
浙江湖州市长兴县开发区中心幼儿园内，孩子们在进行视力检测。吴拯摄/光明图片
“到了小学一年级开始，由于学业压力、用眼需要等原因，远视储备会进入到快速消耗降的阶段。”因此，何鲜桂“明确反对”幼儿园线上教学，“如果，要尽可能不发生或者晚点发生近视，就必须保证，至少在进入小学阶段前即学前阶段，还有足够的远视储备，做到未雨绸缪。”
网课等同于正常教学，“简直就是坑钱”
在“拒绝网课”的原因中，视力只是其中一个方面。
王倩倩儿子所在幼儿园是个民办园，位于武汉某小区内，学费（保教费）标准约为500元一天。此前，幼儿园给的说法是，线上教学期间，按照正常学费收取。
“这么小的孩子上网课，简直就是坑钱。” 王倩倩在一个微信群里，发出的这行字，迅速引起共鸣。
有人回复，“我们幼儿园一天发来50分钟视频，上了网课就不愿意退学费。”还有人回复，“发了两个视频，就想正常收学费？”
“出于成本考虑，幼儿园倾向视线上教学等同于正常教学”，这种说法在王倩倩与幼儿园园长的沟通中，得到印证。
经过长时间的“拉锯战”，家长们提出，不参加线上教学，顺延上课时间，即反对线上教学却正常收费的做法，园方最终“无奈接受”。
王倩倩庆幸，“只停课一周，还好时间不长。”
灵活安排，引导家长高质量陪伴
“疫情严重，为了孩子健康着想，我愿意接受成体系的网课。”湖南湘潭的家长陈果，并不反对幼儿园线上教学。在她看来，“居家期间，让孩子保持学习和探索的状态是最终目的。”
“通过安排线上教学，让孩子保持和幼儿园基本一致的作息，不至于长期脱离集体，处于一个完全放任的状态，对孩子成长有益。”华中师范大学教授、学前教育专业学科带头人蔡迎旗表示。
针对各地对幼儿园线上教学的政策存在差异，教育部门是否应该出台统一的、明确的规范措施？
“停课期间，家园共育还是应该按照因地制宜、精准施策为原则。一园一班一案，选择适当的模式，灵活安排居家期间的家园联动，提倡通过资源推送等方式，指导家长科学安排孩子居家游戏和生活为主。”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研究所所长洪秀敏建议。
（本文部分采用化名）